1、人民币贬值压力再现
今年4月份以来,人民币对美元汇率已经贬值了3.4%。不过4月以来人民币汇率指数整体还是走高的,CFETS人民币汇率指数从97以下升值到98以上。但是从6月19日起,人民币汇率指数出现大幅走弱,从98.13的高点迅速回落至97.38,人民币贬值压力再度出现。
回想起2014-2016年的人民币贬值背景,当时中国经济基本面走弱,货币政策维持宽松;而美国经济稳健复苏,货币政策边际收紧;导致人民币对美元积聚的贬值压力集中释放。而本轮人民币汇率贬值的背景也有相似之处:国内经济在经历了周期性反弹后,再度开始走弱,国内货币政策趋于宽松,在美联储6月加息后,中国央行再次降准;而美国经济短期依然偏稳健,货币政策仍在紧缩路上。
那么在中美基本面和货币政策出现背离的情况下,人民币汇率如何走?究竟海内外因素发生了哪些变化,导致了人民币这一波贬值压力再起呢?人民币汇率会重演2015年那一波贬值压力吗?接下来我们具体看一下。
2、主因在于美元指数走强
二季度以来,人民币对美元汇率虽然贬值,但是对一篮子货币依然是升值的,说明人民币对美元走弱的主要原因是美元指数的走高。
2.1 经济美强欧弱,欧美预期调整
而今年以来美元指数走强最主要的原因在于,美国经济在减税的刺激下持续回升,而欧元区和日本去年的强势复苏在今年则开始转弱。今年以来发达经济体的经济表现与去年相比出现了扭转,18年1季度美国的GDP同比增速从2.6%继续回升到2.8%,而欧元区和日本的增速则分别从2.6%和1.9%回落到2.2%和1.1%。
发达经济体中,美国经济一枝独秀的现象在2季度可能仍将持续。欧元区今年放缓的趋势最为明显,PMI已从年初的60%逐月下降到55%,相当于16年末的水平,而美国的PMI虽然也似乎有见顶迹象,但仍维持在58%左右的较高位置。这一趋势的对比,改变了年初对欧洲经济支撑欧元强势的预期,2季度开始美元重拾升势,而欧元、日元开始下跌。
2.2 美国通胀升温,欧洲维持宽松
其次,在经济表现分化的基础上,美国通胀预期持续升温,而欧洲经济之外还受到政治风险的扰动,导致美、欧的货币政策倾向也出现差异。二季度以来美国劳动力市场持续紧俏,4-5月失业率连续降至3.9%、3.8%,是十八年来的新低。劳动力市场充分就业、薪资水平温和提升,5月份非农企业员工时薪同比增速回升至2.7%,支撑了通胀预期的升温。
基于经济和通胀的改善,美联储的态度偏向鹰派。6月的FOMC会议上,美联储除了决定再度加息,还预测到年底的目标利率将达到2.4%,意味着年内很可能还会有两次加息,美联储主席鲍威尔也表示了对继续渐进加息的信心。
但另一边,欧央行6月的议息会议态度却偏向鸽派。欧央行在货币政策正常化上的态度本就比美联储更加谨慎,除了经济复苏减弱之外,欧洲还面临意大利民粹政府上台带来的政治风险。6月14日欧央行在议息会议上虽然决定10月起缩减购债规模、并于18年底退出QE,但同时还承诺保持目前利率水平不变至少到19年夏天,这说明欧洲的货币政策依然是宽松的。美、欧货币政策上释放的不同态度,使得欧央行宣布6月会议决议的当天欧元相对美元就大幅贬值了1.9%。
而受基本面和货币政策预期的支持,美债收益率明显上行,使得美元资产的吸引力增强。17年开始,美联储加息步伐加快,带来美债短端利率持续回升,在经济复苏支撑下,美债长端收益率也同步抬升,今年10年期美债的收益率接近3%。美欧、美日的10年期国债的利差,较今年初分别扩大了60BP和50BP,美元资产的吸引力进一步增强,推升美元走高。
3、国内经济走弱,中美货币分化
近期人民币汇率指数也出现下滑,且远期市场显示人民币对美元一直存在贬值压力,这说明除了美元指数走高,国内基本面的变化也导致人民币贬值压力增大。
3.1 经济下行压力增大
在金融严监管和去杠杆的压力之下,社会融资增速大幅下降,增大经济下行压力。5月新增社融总量7608亿,创近22个月以来新低,社会融资规模存量增速继续降至10.3%。分项来看,5月非标融资继续减少了4200多亿,依然是社融增长的主要拖累。随着债务违约风险上升,债券融资规模也开始放缓,而这一趋势还会延续。
经济下行压力在5月的数据中已经有所体现。今年以来投资和消费数据双双下滑,5月份固定资产投资累计同比下滑至6.1%的历史低位,而限额以上零售总额同比更是大幅下降至5.5%。固定资产投资下滑与融资环境收紧相关,而前期居民过度举债也透支了居民消费增长的动力。
未来经济下行风险将持续加大,基本面弱化对人民币汇率产生压力。融资环境收紧,叠加贸易摩擦升温,预计下半年国内经济下行风险增大。经济基本面是人民币汇率稳定的基石,经济走弱将对汇率产生向下的压力。
3.2 国际收支或将转差
今年以来我国贸易顺差相比去年同期水平已经有所下降。前5个月我国贸易顺差相比去年同期缩窄了300多亿美元。而当前中美贸易摩擦处于胶着状态,6月15日特朗普宣布对从中国进口的500亿美元商品加征25%的关税,在中国予以还击之后,美方又宣布可能进一步对2000-4000亿美元的商品加征10%的关税。我国出口美国的商品占出口总规模的比重在18%左右,未来随着贸易摩擦的进一步升温,在增加进口、出口受限的情况下,我国贸易顺差或将进一步收窄。
目前外汇储备、结售汇数据还相对稳定,但是数据反映存在滞后。今年外汇储备出现小幅下降,但是主要是美元升值、美债下跌等估值因素影响,而银行代客结售汇处于顺差状态,说明居民和企业换汇情绪并不强。结售汇顺差主要与2017年以来人民币对美元稳步升值密切相关,近期的人民币贬值预期对结售汇的影响还未在数据中显现。
一旦人民币形成贬值预期,未来结售汇有转为逆差的可能,增加汇率的贬值压力。从历史数据来看,一旦人民币对美元出现长期贬值预期,就会增加居民和企业的换汇冲动,导致结售汇从顺差转变为逆差,并进一步增加人民币的贬值压力。
3.3 中美利差收窄
随着经济数据的走弱,国内货币政策宽松力度逐步加码。5月经济数据较弱,6月央行再度宣布定向降准,国内货币政策向中性偏宽松回归。相比之下,美国通胀有望稳步回升,预计美联储年内还有两次加息,中美货币政策短期出现分化。
中美利差收窄。今年以来,我国10年期国债收益率持续下降,而美国10年期国债收益率不断走高,中美利差逐步收窄至60多BP,利差收窄对人民币汇率也会产生向下的压力。
4、贬值或将持续,压力整体可控
预计年内人民币对美元仍将有一定幅度的贬值。考虑到今年欧洲面临的风险要大于美国,且经济上美强欧弱,美元指数还将保持强势;国内经济存在一定下行压力,中美贸易摩擦的潜在威胁,国内货币政策宽松加码,年内人民币对美元仍然存在一定的贬值压力。
但是和2015年相比,本轮贬值压力相对可控。第一,2015-2016年人民币对美元大幅贬值背后,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是2014年主要货币均对美元大幅贬值的时候,只有人民币紧紧盯住美元,汇率缺乏弹性,导致积蓄已久的贬值压力在短期内集中释放。而本轮人民币汇率弹性大大增强,对美元指数调整反应及时,并没有积蓄贬值压力。第二,今年以来美国频频对其它经济体挑起贸易战,也逐渐招致反制措施,在全球经济高度一体化的背景下,美国经济“一家独大”的局面是很难长期维持的。且随着美联储加息对经济的紧缩效应日益显现,美国经济或逐步走弱,这就决定了本轮美元指数上行幅度也会比较有限。第三,当前中国经济经历了去产能、去库存,新经济领域保持高增长,经济基本面与2014-2015年相比要更好,所以整体人民币对美元汇率的贬值压力会相对可控。年初以来,在主要货币中,人民币对美元汇率仍是比较稳定、甚至是偏强的。
人民币汇率波动对国内货币政策的约束相对有限。这一方面是因为人民币汇率定价更加市场化。2015年新一轮汇改以来,人民币不再仅仅单一盯住美元,而是还参考一篮子货币指数,定价机制整体是更加市场化的。而且中国是大国经济,未来的趋势也是汇率实现市场化定价,给予货币政策更大空间。另一方面是因为人民币去年以来对美元已经大幅升值,有一定的安全垫保护。从16年末至今年3月底,人民币对美元汇率从接近7.0升值到6.3以下,升值幅度高达10.8%。有这样的安全垫保护,人民币即使对美元有一定幅度的贬值,只要压力有限,也是政策层和市场可以接受的。事实上,无论是6月美联储加息后中国央行未跟随上调公开市场利率,还是6月再度定向降准,都反映了汇率当前并不是中国央行的主要考虑。
但是根据2015年的经验,人民币贬值在情绪上对国内资本市场、以及海外新兴市场带来的冲击却不容忽视,值得警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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